洪淵一臉驚訝的看著他，有些憤怒：“你的愛真的好殘忍！即便是鬼，她每晚都要經歷一遍死時的痛苦。每晚都要被淹死一遍！”

鬼忍冷哼了一聲，說：“那又怎樣！我們在一起就好。我只是沒想到，你們竟然沒能把枚槿那禍害給除了，反而來對付我。”

鬼忍慢慢的抽出事先準備好的長長的軍刀，一副伺機待發的模樣。

“來吧，今天我就宰了你們，給我老婆當晚餐。”

我看見洪淵的眼睛彎成了新月，臉上的那抹淺笑似乎濃了一些。

鬼忍剛剛舉刀，就聽哐啷一聲，再看去，他手中的刀竟然在一眨眼的功夫被削成了兩段！

被削成兩段的還有他的右臂。

“怎麽可能？！”

鬼忍一聲尖叫，他的半只手臂在血泊中動了動，便安靜了下來。

洪淵又是一劍，輕而易舉的削去了他的左臂。

鬼忍的傷口迅速愈合，但是手臂卻沒能再長出來。

他一臉驚恐的朝後退去，似乎有些癲瘋了，“怎麽可能！怎麽可能！我的手臂，怎麽會這樣？”

他一臉的疑惑，一臉的不解和惶恐。

洪淵淡淡的開口說：“鬼忍你太高估新海之眼了，你也太低估我了。你吃一百顆新海之眼，也不可能抵的過我的劍。”他眉毛一挑，頗有趣味的看著鬼忍。

“你，你，你是什麽東西？你不是鬼！你是誰？”鬼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似乎看見了最為可怖的東西。

洪淵的一雙眸子很亮，映著螢蟲幻滅的光華，舉起的長劍泛著淡淡七彩的光，他對著鬼忍暖暖一笑，卻讓人覺得從心底生寒。

忽然，我身後吹來一陣強大的陰風。

“小心！”洪淵回過身朝我大喊。

不等我和靳言回頭，就聽見噗嗤一聲，是刀子刺入身體內的聲音。

鬼忍狂笑著，爬了起來，精神再次振奮，大喊著：“老婆！老婆！吃了他們！”

我回過身子，一個短發的女鬼，面目青紫猙獰的站在我們的身後，她手裏的刀子，卻已經插在了小豆喜的身上。

她拔出刀子，又插了幾刀，一股股的鮮血順著她的手留了下來。

我的心，好像也被這把刀子插了幾刀。

“兒子！”我大喊了出來。

女鬼瘋了一般撲了過來，我還哪裏顧得上女鬼，我跪了下去，整個身子好像被掏空了一樣，似乎有一股力量抽幹了我的氣力。

我朝著小豆喜爬了過去，眼睛早已經模糊。

我擡手摸了摸他的臉，豆大的淚水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，“小豆喜，看看媽媽！”。

他緩緩的半睜開眼睛，擡起大手，有氣無力的擦去了我臉頰滾滾而下的淚水。

“不要死！兒子，不要死！”

小豆喜勉強的擺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，露出了那一排白色尖尖的牙。

身後，傳來了女鬼撕心裂肺的叫聲。

一道血光地閃過。

我知道，洪淵不會放過她的。

“兒子，你不會有事情的，爸爸很厲害，他會救你的，你堅持住。”

他又朝我笑了笑，攤開手掌，透過模糊的淚水，我看見了他掌心那枚小小的豆子，珍珠顏色的豆子。

“我不要，我什麽都不要，我只要你！我不許你死。你為什麽替我擋刀，你是妖，我是人，你為什麽這麽傻！”我哭著，撕心裂肺的哭著，胸腔裏好像有無數把刀子齊齊的剜著我的心口。

我抱著他的手已經被溫熱的血液浸濕，衣服上也滿是他的血。

小豆喜氣息衰弱的朝我眨眨眼，他的眼睛不再明亮，我真的好怕，再也看不見那雙水靈的大眼睛。

我緊緊的抱著他，緊緊的。

“我不想你有事，兒子，你是媽媽的好孩子，不許離開我！”

小豆喜有氣無力的環住了我的脖子，朝他身體的方向拉了我一下。

我覺得他有話對我說。

可是，他是妖怪啊！洪淵說過，他這種生靈不會講話。

我俯下身子，臉頰貼在了他漸漸變涼的臉上。

他張了張嘴巴。

過了好久，在我的耳邊輕輕的吐出了難以辨認的發音：“媽媽”

他環在我脖子上的手一松，滑了下去，嘭的一下拍在了地上。

我知道，他離開了我。

他是精怪，可是與我們人類又有什麽不同，他們和我們有著同樣的愛恨情仇，甚至比我們人類更懂得什麽叫做愛。

因為愛，他給了我十年的道行。因為愛，他替我擋了那尖銳的刀子。

可是我，為他做過什麽？

我眼前又浮現了他對我的笑顏，支著那排漸漸的小牙，吸了吸兩下鼻子，似乎在叫我媽媽。

再難抑制內心的痛苦，我哭喊著他的名字，天下母親給自己孩子起的名字：兒子。

洪淵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說：“雪湛，對不起，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。”

我的眼前，飄過一抹藍色的影，旖旎般的水藍色長裙帶著一股淡淡的鹹味，她靜靜的佇立在我的眼前。

我擡頭一看，是夢裏的女子。

她緩緩的蹲下身子，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枚珍珠顏色的豆子，默念了一段長長的咒語。

她的聲音，帶著一種讓心靈平靜的力量，好像面對廣闊無邊的大海一般，這股力量可以包容下所有的愛，所有的恨，所有的癡，所有的怨。

我的身子好像漂浮在虛空中，眼前陡然一片漆黑。

耳邊飄蕩著女子的呼喊聲：“不要！求求你們，不要這樣！”

我的視線一點點變亮，整個身子飄在半空中，而身下，是古老的新海村。

“不要，求求你們，不要殺他。”她撕心裂肺的哭著，尖銳的哀嚎聲回蕩在整個村子裏。

恍然間，我就置身在她的身側，似乎成為了她。

眼前的男子，清瘦卻不顯得羸弱，他怔怔的看著女子，臉頰滑過了一滴淚，“秋汐，我不該不聽你的勸。”

他身後的村民，一個個紅著眼，一只只的手抓在了他的身上，如地獄裏千萬只的魔掌。他掙紮著，越是掙紮，圍過來的人越是多，他們將他剝的一幹二凈，一把把淬著紅色光的刀子割在了他的身上。

他掙紮著，嘶吼著，喊著秋汐的名字。

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那男子身上的肉一塊塊剜了下來，大笑著分食了。

而秋汐，他們也沒有放過她。他們將她捆了起來，按在了裝滿水的木桶裏。她哭喊著，不斷的掙紮，滿眼的絕望。

一次次掙紮而出，一次次被按回到水裏。

一次又一次。

最後，不知是誰，找來了一塊大石，碰的一下朝水裏猛砸了下去。

石頭濺起的水花老高，村民們紛紛超後躲閃，恐怕濺一身的水。

秋汐滿臉的血，怔怔的看著他們，臉上閃過一抹苦澀的笑，一點點的沒入了水中。

我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，痛不欲生的感覺充斥了整個身體。

秋汐沒再出來，而是消失在了木桶裏。

在木桶中，只有沾血的石頭，和滿桶染血的水。

我捂著胸口，快要窒息。

她的聲音清涼的如同是海風，傳到了我的耳邊：“別傷心。”

忽然一口新鮮的空氣湧進了肺裏，我又回到了現實，周圍是盈盈點點飛舞的昆蟲。

秋汐笑著，拉過我顫抖的手，把珠子放在了我的手心，“他的魂魄已經留在了著裏，有機會還可以重生，真正的成為你的孩子。”

她看著我，那絲哀傷和寞落終究難以掩飾，“一切都過去了，不是嗎？”

我不知道她的話是同我講的，還是同她自己。

“謝謝你。”洪淵看著她道了聲謝。

她柔和一笑：“這是我應該做的。我本來只是想留住心愛的人的魂魄，沒想到，竟然鑄成大錯。沈睡的一百年間，這個村子變成了這幅模樣。我失去了我愛的人，我也報覆了他們，我的心裏早已沒有了恨。”

“你就是東海之眼吧？”靳言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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